齐岳山隧道正常情况下的施工场面
在利万高速公路通车的日子里,我虽然无缘看到通车的热闹场面,但在我的记忆空间里,却储存着一群普通人为高速公路建设默默奉献的故事。
(一)
2013年1月3日这天,凉雾乡陈谷村刘氏家族冒着严寒,齐聚青龙嘴搬迁祖坟。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弥漫的烟雾中,刘氏族人们一脸的肃穆,小心翼翼地将尚未腐烂的棺材移出墓穴,放置于山下的塑料棚内;在遮阳伞下,将挖出的散乱白骨装进一个个坛子里,就这样前前后后从高速公路红线内搬迁了156座坟墓。
如此大规模的坟墓动迁,在利川征迁史上还没有过。出于对逝者的尊重,我没有将这些画面摄入镜头,只把它定格在我的脑海里。
一座山脉像一条卧龙从甘溪山伸进杉树坝,此山名叫青龙嘴。清乾隆18年,刘国楼三兄弟从江西赣州迁徙到此落户,风水先生发现青龙嘴占有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“四象”之势,就选择这个“风水宝地”为刘氏家族的祖坟山。260多年的斗转星移,刘家繁衍成一个庞大的家族,青龙嘴上的坟墓也垒上了几百座。
利万高速公路从青龙嘴通过,红线内的刘氏祖坟要全部动迁。在土家苗寨,挖祖坟是人们最忌讳的事,谁也不愿意去惊动入土为安的先人,更何况刘氏族人还要舍去青龙嘴这方“风水宝地”!
涉及到一个大家族的祖坟动迁,此事非同小可,如果处置不当,就会引发群体事件。为了争取刘氏族人的理解,征迁工作专班向刘氏族人耐心细致地宣传动员,还请刘氏家族的一些乡贤出面调解。村党支部书记刘茂雄开导族人说:“支持国家建设,为子孙后代造福,我们的先辈是能够理解的。”俗话说,钥匙对路锁好开,刘氏坟主都在协议上签了字。
族人们思想通了,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。要将如此规模的墓穴与坟主准确对号入座,那真是不易!工作队将当地一些老年人请到现场,对那些年代久远的无碑祖坟,按照刘氏谱书记载,一墓一穴地进行现场核对辨认;对年代稍近的,则通过老人们在现场回忆,逐一甄别落实。
(二)
谋道镇寨坝村11组有座峭壁高耸的轿顶山,山下的鹿子坪聚居着19户人家。利万高速公路开建,鹿子坪的人家要全部搬迁。
拆迁公示上墙,鹿子坪的人们要离开故乡
鹿子坪的人依恋故土的情结实在罕见。有一年轿顶山出现裂缝,当地政府采取揭瓦搬砖等强制措施,逼着村民迁出避险,但一些老年人白天搬出去,晚上又悄悄搬了回来。
“如今国家要修高速公路,小家就得让大家,不搬也得搬了!”村民们懂得这个道理,但一想到要离开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故土家园,离开世代和睦相处的乡里乡亲,他们情感上的阵痛是一时难以承受的。
马毓读的儿子马正文夫妻长期外出打工,在江苏省无锡市惠山区安家落了户。儿子几次接父母过去,可是老两口说什么也不愿离乡背井。马毓读在鹿子坪的老年人中文化最高也最懂政策,这次高速公路拆迁,他既动员乡亲们不要无理取闹,也教育儿子要顾全大局。
2013年春节,马毓读老两口恋恋不舍地离开鹿子坪,千里迢迢迁徙到儿子的新家。难耐的乡思乡愁总是挥之不去,几个月后,马毓读病倒在床,他流着泪央求儿子说,就是回到老家住岩洞他也情愿。儿子没办法,只好将父母送回老家,在鹿子坪附近的长坪集镇上给父母租了一套房子。
马毓读回家不久,我专程到长坪街上拜访,问他们为什么要从“米箩”里往“糠箩”里跳?老人回答说,“金窝银窝到底不如自家的穷窝”。在儿子那里,老两口不熟悉当地语言,与左邻右舍无法沟通,融入不了那个陌生的环境。儿子马正文看到父母老是沉浸在对家乡的思念中,就开导父母说:“这里比起老家要强之百倍!您们在这里吃不愁穿不愁,又与儿孙团聚在一起,安安心心过好晚年,有哪点不好呢?”其实,年轻的一代哪能看透老人这种质朴、深刻的乡愁?这就是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人对故土无可替代的情怀,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对土地无法割舍的眷念。
后来马正文再次把父母接到江苏,为了不让老人有孤独感,马正文将二老送到镇上托养院,白天生活有人照料,晚上回家与儿孙团聚。不久马毓读又一病不起,老人害怕死在异乡成为孤魂野鬼,说什么也要回老家去。2014年正月初八,马毓读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,带走了绵绵无尽的乡愁。
(三)
齐岳山上的天坑就像一个个漏斗,将地表水吞进囤积在大大小小的溶腔里,地质专称齐岳山为“注水的巨型蜂窝煤”。在齐岳山体内,无水有水溶腔纵横交错,静水动水溶腔构成了一座座居高临下的网状水库,鲜见的不良地质结构犹如一个个变幻莫测的陷阱,是世界上公认的“地质病害百科全书”。
艰苦卓绝齐岳山隧道施工
挑战地质灾害极限,需要现代高科技手段。承建齐岳山隧道的中铁十四局项目部添置了100米超前水平钻、红外探水仪、TSP地质预报系统、地质雷达等,依靠这些设备,能够透视施工掌子面前方的地质结构。项目部还邀请省内外专家对齐岳山隧道安全施工方案科学论证,进行超前地质预报。
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”。高科技的运用,让建设者拥有了从容挑战地质极限的资本和穿越工程禁区的信心。
岩溶涌水成为齐岳山隧道最主要的灾变因素和施工障碍。 2014年夏季山洪暴发,齐岳山地表水汇入溶腔暗河,隧道涌水势不可挡,最大涌水量每小时8700立方米。
我随着安全管理人员进入隧道,车辆在隧道里破浪前行,一股股涌水“啪啪啪”地喷射在车窗玻璃上,隧道暗河里惊涛隆隆。我虽然多次采访过沪渝高速、利万高速和谋道连接线的隧道施工和排险现场,但处在这样恐怖的环境里,实在胆虚得很。
反坡排水,无疑增加了处治隧道岩溶涌水的难度。施工人员在隧道出口开挖了泄水洞引出暗河,在进口建立了三级泵站,安装了6台大功率水泵,铺设了几千米大口径水管,采用“排堵结合、限量排放”的办法释能降压,1个月抽排水量达到70多万立方米。
突破“禁区”的狂欢
齐岳山隧道施工遇到大小溶洞61个,其中体积上万方的溶洞5处。面对一步一险情,隧道施工人员从不冒险蛮干,也不提倡英雄壮举,按他们的话说就是,流汗流泪不流血,不拿生命赶工期。严格遵循“不探不挖、不护不挖、不测不挖、不定不挖、不符不挖”的“五不挖”原则,根据监控量测、超前地质预报以及所揭示的围岩情况确定开挖循环进尺,采取“光爆”、“水爆”等不同爆破方式,安全高效推进隧道施工。
6700多米的进尺,900多个日日夜夜。隧道施工每向前一步,就是一道艰难险阻;每掘进一米,就是一场生死对决。英雄的建设者们凭着勇气和智慧,最终夺取了既无人员伤亡事故又确保了工程建设的完胜,书写了齐岳山高风险隧道建设的奇迹。
(四)
磁洞沟大桥139米高墩封顶的时候,我乘电梯上桥墩拍摄高墩施工场面。
在3号墩操作电梯(升降机)的是来自四川乐山大佛家乡的谢晓英,她长得漂亮,待人随和,工作特别敬业,工友们都叫她“梯花”。谢晓英开着升降机一会儿升上百米高空,一会儿又降到起点,如此循环升降,她每天的时光就在这高墩上打发,20多岁的青春就在这机舱里绽放。
绽放在高墩上的“梯花”
与那些在“钢丝上跳舞”的高空作业相比,开升降机是相对平凡的岗位,可是任何平凡的岗位也有它的不平凡之处。每天麻麻亮工友们上工,谢晓英必须先到岗;每天晚上8点下班,她最后一个离开机舱。夏天,火辣辣的太阳把机舱玻璃烤得发烫,坐在操作室就像在蒸笼里;冬天,高悬在空中的机舱冷得像冰窖。除了下雨,天天上班,月月满勤,晚上还要加班。
成天被禁锢在不足一平方米的机舱操作室,吃饭、休息时间也难保全。有时刚端起饭碗,有人要上高墩,她急忙丢下碗,赶到机舱。忙完这一阵子,就又到了工友们上班时间,她再也没时间离开机舱了,只好饥肠辘辘坚持到收班。
自从来到工地一年多,谢晓英还没有回过家,她想多挣点钱让年迈多病的父母生活过得更好些,还要让儿子多读书,将来比父母有出息。每当看到磁洞沟袅袅升起的炊烟,她的心就飞回了遥远的故乡;每当听到大桥对面桂花小学校园里的钟声,她就想起了乖乖儿子。儿子读小学二年级,正需要父母的呵护,父母却长年不在身边。晚上想儿子了,谢晓英就打开手机看看儿子的照片,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给儿子打电话。
历史车轮驶进了新时代,当你驾车飞驰在利万高速公路上的时候,请不要忘记那些为了高速公路建设默默奉献的人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