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 乡

——“不忘初心”活动回乡感悟 

      组织部 谢德超

      所谓“初心”,大概也就是最初最纯的萌动与执着吧。那么,要拂拭经久蒙积的尘埃,重现一颗“初心”最初绽放的光彩,莫过于重回自己生于斯、长于斯的那片热土,去寻找记忆里的温暖、童真和梦想。于是,像一只溯游的鲑鱼,我回到故乡,回到了没有腥咸味的那条淡水河,回到了破卵而出的那个夏天。
  
 故乡的名。

故乡是恩施市屯堡乡一个依山傍水、林姓人家居多的小村,故名“林家湾”。200211月,恩施市推行“合乡并村”改革,遂与车坝、选竹、白果树、军寨等四个村合并为车坝村。今天看来,这种简单粗糙的外科手术式的改革并无多大意义,虽然在政府的行政成本上节俭了些许散碎银子,却导致便民服务和基础设施建设上严重的阻碍与滞后:
   
一是便民服务。合并后的车坝村总人口近六千人,面积跨清江河域两岸,峰岭河谷交错,地形复杂,交通滞后,约40平方公里的总面积,只有村支两委七个干部,距离村委会最远的农户有20公里。说到“办事不出村”,有的村民到乡政府不过十分钟,去村里倒需要个把小时。一方面村干部工作量巨大,苦不堪言;一方面许多村民办事根本感觉不到“便”在何处。
   
二是基础设施建设滞后。“十二五”期间,全村没有实施一公里公路硬化工程,甚至也少有修建其他机耕道路。因为根据中央政策——从乡政府到村委会,现在的车坝村是早就实现了村道硬化的村。其实那只是合村之前的乡道,而通往原来各村的主道依然坑洼不平、泥泞不堪。
   
尤其使这种改革看上去苍白无奈的是,群众对于现有域名的认同感几乎为零!林家湾依然是林家湾,军寨依然是军寨......没有哪一个村民会把自己当成现有的车坝村村民,即便是原有的车坝村的人,说起车坝,所指依然只是原有车坝村的范围。
   
故乡的路。

缘于体制,“十二五”村道硬化的政策落实不到我那一千三百多父老乡亲的头上,故乡的那条路依然泥泞坎坷。而在“十二五”期间,在我曾经工作的地方——利川市团堡镇,我前后带领九个村实施了村道硬化工程,总里程一百多公里。在体味工作艰辛的同时,更真切地感受到惠民政策带给群众生产生活巨大的改善和推动!许多农户真的就是因为一条路,豁然打开了富裕的那道门,彻底焕然一新的改变。我是做梦都盼望回家能走上一条干净、宽敞、平整的水泥公路啊!
   
这次回乡,恰逢天气晴好,村民们(原林家湾村范围)自发集资70余万整修的村道并没有给我的回乡之旅带来想象中的阻碍,相反,整修过后的村道宽阔平整多了,许多桥涵重新加宽加固,路基常易坍塌的路段都浆砌了堡坎。这次整修工程沿途拓宽改直占用的山林田土全部都是无偿,而且没有受到丝毫阻拦!这不禁让我感动而又惊奇:是什么原因让大家少有地实现了观念一致、情感一致,自发自觉地做了这么一件大事?要知道,我曾经带领实施村道硬化工程的村,为了顺利完成路基达标建设可是费尽功夫、吃足了苦头啊!我思考:不是我的乡亲们真的比别人素质高出多少,而是常年外出务工的他们严重地感觉到了落后,这才从内心里着急,于是一旦有人号召,便如星星之火,一举燎原。在村里原来的小学校墙壁上,贴着筹资捐资的大红榜,最赫然醒目的,是我的那些远在他乡异地安家立业、成就辉煌的乡党,仅为一丝梦萦魂绕的牵念,一个电话即慷慨解囊。尚可自慰的是,我的名字也在其中。但亦愧然,我无力给与故乡更多。
   
也许,事情真的会像我的乡亲们期盼的那样:政府不会不管我们的!我们先把路基搞好搞像,让领导们看了满意,自然会给我们硬化指标。至少在“十三五”,老乡们的这个目标不再是梦。
   
故乡的水。

故乡多泉,泉水或清冽奇寒,或入口甘甜,又因背靠植被丰茂的铜盆水国家森林公园(园以家乡地理位置最高的铜盆泉而得名),且土质为沙砾,故无论涝旱,水量无增无减,不浑浊,无泥腥味,一把炊壶烧到穿底,内无一点水垢。有民谣流传曰:
   
青龙山上一老鹰,
   
张口要吞文氏村。
   
口渴不饮清江水,
   
背后自带一铜盆。
   
既显见家乡地形山川之势(故乡有山岭名青龙,岭上独峰矗立,形如鹰隼,俯瞰清江,翼伏欲飞),亦足证故乡泉水之丰沛甘美。
   
故乡的茶。

优良的水质,温润的气候,故乡人嗜饮茶更善种茶。茶叶种植历史久远,现又建成了恩施最大的白茶基地。白茶引种于浙江安吉,而品质青出于蓝更甚于蓝。茶叶种植,尤其是白茶基地的建立,改变了乡亲们的种植结构和劳动习惯,在养生休闲一样的劳动中逐步走向富裕。

故乡原是优质稻米的产地,“林家湾大米”曾经是集市上无需广告和注册而被统一公认的“知名商标”,虽然价格比别的产地贵个八毛一块,但水稻种植劳动强度大、产出低,乡民们也缺乏营销包装意识,除了个别老人实在不舍那一口自小就难忘的味道,坚持种了少许自给自足外,那一湾从河边直到山脚的梯田都种上了白茶。

采茶最好的时间是中午之前,况且中午日头毒,而下午家乡处在山之南,正当太阳西晒。故采茶的季节,天色刚刚亮开,你站在高处,就看见一坡的茶园里星星点点的各式头巾或草帽,衬托着满目葱翠,像深邃的天幕里,似动非动闪烁的星星。

采茶是农村相对极轻的农活儿,只要手足腰健康视力无碍,上至七十老妪,下至六七岁幼童,无需培训,均能伸手即会。这样,家乡五十以下的成年男子基本都长年外出务工,学龄儿童在上学,唯有妇女、尤其是五十多以上的老者成为采茶的主要劳动力。在茶叶市场的旺季,即便六七十多的老人每天也有一百四五十元的收入。茗馨白茶厂就在村子里位置最集中的原小学内,基地就是厂里办的,租赁乡亲们的土地,又雇佣乡亲们打工,老人们不用跋涉之苦,比较轻松的就能在家门口挣到解决一年基本家用的经济收入,而壮劳力就更能安心外出挣大钱。这样,一家人生产投入基本没有,赚进来都是净收入,各家各户家底殷实。
   
故乡的人。

故乡的人们富裕,连自小双目失明的独身盲人“三三”都住上了政府修建的大玻璃窗、铝合金门的砖砌水泥平房。但故乡的人也“贫穷”,尤其是那些一年奔波在外,挣回大把钞票的人们,除了盖大房子,他们似乎不知道生活中其他的意义和追求。他们冬腊月回来,来年正月又远赴他乡,这段时间,他们唯一的事情就是邀约聚赌,夜以继日。有的一夜之间豪掷万金,有的数日之内把一年的务工收入全数输尽。他们精神贫穷,内心世界空虚,这是亟需要有党的组织来引导教育的,组建起群众自娱自乐的文化队伍,建立群众文化中心、娱乐广场。我想,一旦有组织号召,即便是需要捐资筹劳,大家也是踊跃的。
   
故乡的人勤劳,在采茶的旺季,有老人拄着杖带上凳子在茶园采茶。家乡的人也“好逸恶劳”,七月里,茶园里新叶满园,但即便最差钱用的人也不愿采茶去卖。因为他们已经不再为生计所虑,不愿再廉价地付出劳力,宁愿放弃几十元闲在家里斗地主、看电视。
   
家乡的人爱美,一幢幢新房洋气漂亮。家乡的人也邋遢,不时的糟践着共同的家园。在田间沟渠,常见随意扔弃的农药空瓶;在各家的院坝之外,各样的垃圾越堆越多;还有把自己地里的石头和垃圾往公路上扔的坏习惯......

久离家乡,我会怀念他们,怀念长者们粗糙的手掌和旱烟的味道;回家久了,我也会生气于他们,看不惯他们带回来都市的轻浮和傲慢,忘记了与此间山水契合的自然恬静和淳朴。像一个人的前胸与后背,我与他们有着紧贴心窝子的牵扯,同时,又有着无法贯通的隔膜。我大概是一只流泪的鱼,不管如何沉浮,不管漂流多远,始终都在这片水域里吞吐呼吸,同时,也用我不断的泪水,滋润着故乡。